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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资源 新视角 新人物 ——评近期长篇小说(2)
《主角》如果只写了忆秦娥,当然构不成世情小说。之所以说它是新世情小说,重要的是它写了众多的性格鲜明的,与世情有关的其他人物。比如舅舅胡三元,演员胡彩蝶、米兰,黄主任、司鼓郝大锤、楚嘉禾、厨子宋师傅、廖师傅,“忠孝仁义”四个老戏人物、封导以及“外县范儿”和“省城派”的人物等,是这些有性情、有性格的人物一起,将梨园和时代的世风世情演绎得风生水起活色生香。特别是刘红兵这个人物,在忆秦娥的命运和小说的内结构上,起到了很大作用。这是小说中的一个奇葩,但他也不是天外来客,他自有他的来路,他不是牛二,也不是西门大官人,但他有这些人的血统。如何评价这个人物是另一回事,他的鲜活、生动以及令人无奈等性格,过目不忘。他最后的悲惨命运,也是他个人性格的必然结果,这也应验了所谓“性格即命运”的真理性。
我们指认《主角》是新世情小说,同时也在于它呈现内容的丰富性。“忠孝仁义”四个老艺人对易青娥的举荐,是基于对传统老戏的尊重。对于老戏的传承与创新的问题,现实中仍然各执一词。小说对四位老人的态度以及省秦排练《游西湖》两种势力的斗争,“外县范儿”和“省城派”的斗争,是戏剧界关于传统与改良的不同观念。现实的戏剧界同样面临这个问题,甚至至今也没有终结。但小说的情节喻示了作家的情感态度,事实上老戏如果随意改造,还是老戏吗?如果创新,可以另起一行。传统是要保护的,它就是要原汁原味而不是变形金刚。因此,“忠孝仁义”四位老人的出现,特别是古存忠为老戏拼了老命的情节,是小说对传统的深情眺望和致敬;小说中业务干部和行政干部的冲突,表达了作家的隐忧。对待传统和人才的矛盾,朱副主任的无奈和黄主任的跋扈,是不同人对人的价值判断的影响。所谓人的命运与偶然性的关系,大概也就这个意思吧。我们还发现,专业人士与管理者之间的巨大差异:专业人士对人才的渴求、珍惜和举荐,管理者读对局势的揣摩思量和犹疑等。小说的细节不经意中透露的却是与时代有关的重要信息,这就是细节真实的力量。
新世情小说在四十年来的文学中,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传统。汪曾祺、刘绍棠、冯骥才、林希、贾平凹、刘震云等,都以自己的方式创作了大量作品,受到了读者和批评界的广泛好评。作家陈彦接连创作了《装台》和《主角》,是近年来出现的重要新世情小说,也是优秀的小说。除了塑造了刁顺子、忆秦娥这样的典型人物外,重要的是作家陈彦对本土文学传统的继承、发扬和再创造,这是中国文学保有活力、能够同世界文学进行有效对话的可靠保证。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么陈彦对这一资源的发现和他的经验,就是一个了不起的贡献。
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至今,梁晓声一直是当代中国文学的重要作家之一,也是知青文学最重要、最具代表性的作家。他一直秉持的理想主义精神和情怀,使他的作品有极高的辨识度,从而在文学界和读者那里有深远且广泛的影响。他的《那是一片神奇的土地》《今夜有暴风雪》《雪城》《年轮》等小说,应该是改革开放40年来文学的核心读物的一部分。因此,梁晓声也是当代中国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。
《人世间》与他熟悉和有巨大影响力的知青小说完全不同,它规模巨大,煌煌三大卷,一百一十五万字。小说以周氏三兄妹的人生经历为主线,写出了城市平民近五十年来生活的巨大变迁,这一规模表现了梁晓声超强的叙事能力和耐心。这是一部近半个世纪中国城市平民的生活史,是半个世纪中国社会的变迁史,是底层青年不懈奋斗的成长史,也是一部书写“好人文化”的向善史。小说强烈的人文关怀和平民意识,给我留下深刻印象。《人世间》不是以人物情节大开大阖、跌宕起伏取胜,它像一条小溪,缓慢地沁入我们的心田,让读者看到从1972年到2017年近半个世纪间中国社会究竟发生了什么,让我们感受到普通人生活和命运的巨变。《人世间》从1972年写起,以周家两代人的生活及其变迁作为核心内容,先后写到了知青插队、三线建设、工农兵大学生、知青返城、恢复高考、文艺界80年代中后期的走穴、国企改革、“下海”、职工下岗、棚户区改造,一直写到反腐的今天。
1970年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,混乱的年代,也是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。社会生活的混乱,必然使周家的生活也破碎不堪。周家人出现的时候,只有周秉昆和他的老母亲两个人,父亲周志刚在贵州,其他孩子下乡。就是母子两人,家里也不得安宁:姐姐与诗人冯化成的恋爱让母亲愁肠百结寝食难安。另一方面,那个年代的物质生活异常艰难,大年三十群众还买不上肉。即便如此,人心还是善的。因为洗澡要澡票,秉昆母亲好像从来没去浴室洗过澡。秉昆带母亲去浴室洗澡,他出来时,看见一个年轻人露着胸脯穿着棉袄,下面穿着裤衩就出来了。原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爷子在浴室滑倒了,他给送出来去医院了;周志刚在贵州去看女儿,看见一个女孩要卖一只小狗没有成交要弃之不顾时,周志刚将小狗放在怀中收留了它;蔡晓光是一个普通人,他非常喜欢周蓉,但周蓉已经名花有主,他为了不让其他青年骚扰周蓉,便枉担虚名地仍然假作周蓉的男友。这些细节并不惊天动地,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,但确从一个方面表达了那个年代普通人的善良和朴素。梁晓声说:我写作这么多年,一直认为文学是时代的镜子,作家是时代的文学性书记员。文学要反复不断建立人性正能量的价值,有人强调思想,我更强调善。一个善良的人,弱点都是可以被包容的。因为善良,周家三兄妹以及周围的人,不管这四十多年时代如何变动,只要活在人世间,就互相给予温暖。随着科技、经济的发展,我有时也会困惑,人类社会究竟要走向何方?但我始终认为,人类作为地球上的高级物种,让自己进化为最有善性的一个物种,才是终极方向。文学应该具备引人向善的力量,能影响一个人成为好人。
文章来源:《资源节约与环保》 网址: http://www.zyjyyhb.cn/qikandaodu/2020/0917/503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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